赵清真那凝聚了镇魂定神之力的一指,终是点在了白猿(申阳君)的眉心祖窍之上。
指尖触及的刹那,并非硬碰硬的冲击,而是一股清凉醇和、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念之力,如同涓涓细流,却又势不可挡地涌入白猿那狂暴混乱的识海之中。
“嗡——!”
白猿庞大的身躯剧烈一震,双目之中燃烧的金色火焰如同被冷水泼洒,骤然黯淡、摇曳,它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迷茫的低吼,高举的铁棍僵在半空,再也砸不下来。其周身那沸腾的妖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,开始缓缓收敛,那股令人不安的暴戾与混乱气息,也随之减弱。
赵清真并未强行摧毁它的意识,而是以自身精纯的神魂之力,辅以全真道门静心宁神的秘法,如同一位高明的医者,在梳理、安抚着白猿那近乎走火入魔的心神。
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。
白猿眼中的金色火焰终于彻底平息,恢复了原本应是清澈的琥珀色,只是其中充满了疲惫、迷茫,以及一丝残留的惊惧。它庞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,缓缓放下铁棍,拄在地上支撑身体,看向赵清真的目光,不再是暴戾的敌意,而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——有敬畏,有疑惑,也有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祈求?
旁边那年轻公子和护卫们早已看得目瞪口呆,见白猿似乎被制服,这才长长松了口气,但依旧不敢靠近,远远望着。
赵清真收回手指,负手而立,看着白猿,再次以神念传递信息,语气平和了许多:“现在,可以好好谈谈了吗?你口中的‘圣物’,究竟是何物?你又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?”
白猿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整理混乱的思绪和记忆。它的神念波动不再像之前那般尖锐狂躁,而是变得低沉、缓慢,带着一种沧桑与悲凉。
“人类……强大的修士……”它看向赵清真的目光带着敬畏,“你……与其他人类不同。”
它顿了顿,似乎在回忆:“吾名‘元’,乃此山猿族之长,守护此地……已不知多少岁月,你们人类称呼我为申阳君。”
随着白猿“元”的叙述,一段尘封的往事,以及南雄府近期异状的根源,缓缓在赵清真面前展开。
原来,这梅岭白猿一族,自古便在此栖息,虽为精怪,但大多性情温和,与山中其他生灵乃至偶尔迷路的樵夫猎户,也多是井水不犯河水。其族长“元”,天资聪颖,机缘巧合下得了些许上古妖修残法,苦心修炼,历经数百年,终于妖丹将成,灵智大开,已能初步化去横骨,以神念交流。
一切的变故,始于一年多前。
梅岭深处,靠近白猿洞府的一处地脉节点,因一场罕见的地动而裂开了一道缝隙。从那缝隙之中,泄露出一股极其古老、精纯,却又带着一丝诡异魅惑气息的灵机。白猿元循迹而去,在裂缝深处,发现了一面残破的、非金非玉、背面刻满难以辨识的蝌蚪符文、镜面却光滑如水的古老青铜镜。
此镜不知是何年代、何人遗留,镜中似乎封存着一股强大的力量,那泄露出的灵机正是源自于此。白猿元本能地觉得此镜非同小可,或许是它突破瓶颈、甚至窥得更高境界的机缘。它便将此镜视为“圣物”,移入自己的洞府深处,借助其散发的灵机修炼。
起初,效果显著。它的妖力增长迅速,对天地灵气的感应也变得更加敏锐。它甚至能通过镜面,模糊地看到一些遥远的景象,或是感知到一些强烈的情绪波动。
然而,好景不长。随着它借助古镜修炼日深,它渐渐发现,自己的心神开始受到影响。那古镜散发出的灵机,在精纯之中,隐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、扭曲心智的力量。它会放大修炼者内心的欲望、执念,尤其是……负面情绪。
白猿元作为猿族之长,内心深处最大的执念,便是守护族群,以及对曾经伤害过它们族群的人类的戒备与一丝怨恨。这面古镜,便不断地放大这种执念和怨恨。
它开始变得焦躁、多疑、易怒。它觉得所有靠近梅岭的人类都图谋不轨,都想抢夺它的“圣物”,伤害它的族类。它开始驱赶、甚至攻击进入梅岭深处的人类。它麾下的猿群,也因它心性的变化而变得躁动不安,更具攻击性。
近期,随着它妖丹将成未成、处于最关键也最不稳定的时刻,古镜对其心神的影响达到了顶峰。它几乎陷入了半疯狂的状态,认为唯有杀光所有闯入者,才能保住圣物,守护族群。那名采药老汉,便是因此遭殃,虽未被杀,却被它狂暴的妖力冲击,吓疯了心智。
而它之所以离开洞府,攻击那年轻公子一行人,也是因为感应到那年轻公子身上带着一件蕴含灵气的玉佩,误以为他们是冲着“圣物”而来的修行者。
“……便是如此。”白猿元的神念充满了苦涩与后怕,“那‘圣物’……不,那魔镜!它蛊惑了吾之心神,若非道长方才以无上法力点醒,吾恐已彻底沉沦,化身只知杀戮的魔物,届时,不仅害人害己,吾之族群亦将万劫不复!”
赵清真听完,心中了然。果然如此!那弥漫南雄府的“滞涩”之气,以及白猿的异常,根源都在这面诡异的古镜之上!此镜能放大心魔,扭曲心智,其气息甚至能透过地脉和灵机扩散,间接影响了府学那边本就存在的怨念“念灵”,使其更加活跃。
“那古镜现在何处?”赵清真沉声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