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阳县衙,后堂。
县令王丞哲正端坐于书案后,手里捏着一卷书,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
他脑子里,全是王家村那边的动静。
从“妖术”谣言四起,到林凡一首《咏煤炭》扭转乾坤,整个过程,他都通过安插在各处的眼线,了如指掌。
“好一个‘但愿苍生俱饱暖’……”
王丞哲放下书卷,轻轻吐出一口气。
他护着林凡,起初是惜其才华,后来是看重其背后的潜力。
可他万万没想到,这个年轻人胸中,竟藏着如此一股浩然之气。
这股气,让他这个在官场沉浮多年的中年人,都感到了一丝久违的灼热。
就在这时,一名衙役快步走了进来,躬身禀报。
“大人,县内乡绅赵大富,求见。”
王丞哲的眉毛挑了一下。
赵大富?
这个青阳县最大的地主,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,今日竟会主动上门。
“让他进来。”
片刻后,身穿暗色绸衫的赵大富,步履沉稳地走入后堂。
他没有寻常富商的谄媚,也没有面对官长的畏缩,只是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。
“草民赵大富,见过县令大人。”
“赵员外不必多礼,请坐。”王丞哲伸手示意。
两人分主宾坐下,自有下人奉上茶来。
赵大富没有碰那茶杯,而是开门见山。
“草民今日前来,是为我青阳县百年之安稳,向大人进一言。”
“哦?”王丞哲不动声色,“愿闻其详。”
赵大富的脸上露出一抹忧色,言辞恳切。
“大人,王家村之事,想必您已有所耳闻。那林案首,以邪异之法,催生麦苗,又以诗文蛊惑乡民,聚拢人心。如今乡野之间,万民跪拜,只知有林案首,而不知有朝廷法度。此乃动摇国本之兆啊!”
他顿了顿,声音里透着一股痛心疾首的意味。
“自古民心如水,最易被人煽动。今日他能让百姓跪他,明日便能让百姓随他揭竿而起!此子虽有才名,其心可诛!若不加以遏制,恐为青阳县,乃至整个东临府,埋下天大的祸根!”
一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,引经据典,句句不离“社稷安稳”。
王丞哲静静地听着,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。
直到赵大富说完,他才慢悠悠地端起茶杯,吹了吹热气。
“赵员外,你说的这些,本官都明白。”
他抬起眼皮,看了赵大富一眼。
“可本官也读过几句圣贤书。书中说,‘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’。又说,‘君者,舟也;庶人者,水也。水则载舟,水则覆舟’。”
王丞哲放下茶杯,声音平淡,却让赵大富心头一跳。
“百姓为何会跪拜林凡?不是因为他会作诗,也不是因为他是什么神仙。而是因为,他说了句‘但愿苍生俱饱暖’。而你们这些乡绅,却只想着如何把他们的骨髓都榨干。赵员外,你说,这水,是想载舟,还是想覆舟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