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如同融入阴影般潜伏在巨大生锈管道后面的陈正动了。爆炸的巨响就是行动的信号。他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,猛地蹿出。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在污水处理厂再常见不过的、长柄带网兜的粗陋捞网。他的动作快、准、狠,没有丝毫花哨,完全是无数次夜间河道巡逻、处理突发水情练就的本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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网兜带着风声,精准地罩向那条刚刚完成“二连击”、此刻正晕头转向漂浮在水面的“功勋”罗非鱼。手腕一抖一收,沉重的罗非鱼连同半兜子浑浊的池水就被稳稳地提了上来。
“噗通噗通…”肥鱼在网兜里徒劳地挣扎。
陈正面无表情,动作麻利得像个熟练的渔夫。他左手迅速探入网兜,粗糙的手指精准地避开鱼嘴的利齿,一把扣住鱼鳃,将还在甩尾的罗非鱼提了出来。浑浊的水顺着鱼身流淌,滴落在水泥地上。
就在鱼头被提起的瞬间,一点微弱的金属反光,在厂房顶棚昏暗的灯光下,倏地刺入陈正锐利的眼睛。
那东西卡在鱼鳃深处,沾满了黏液和暗红色的血丝。陈正眉头都没皱一下,手指灵巧地一抠一捻,那东西就被他捏在了指间。
一块比指甲盖略大的不规则金属薄片,边缘被爆炸撕裂得参差不齐,异常锋利。薄片的一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深蓝色的工业涂层,另一面则被池水冲刷得发亮,清晰地蚀刻着一行细小的、冰冷的白色字体:
**【脑波灌溉 - 水培单元7】*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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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玩意儿…看着像实验室用的标签。”老K凑过来,鼻梁上架着他那副焊工专用的放大镜片,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枚湿漉漉的金属片,避开锋利的边缘。放大镜片后,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那行蚀刻的小字,眉头拧成一个疙瘩。“**脑波灌溉**?还**水培单元7**?城里那些疗养院,什么时候改行种菜了?还是用脑子浇的水?”他声音沙哑,带着浓重的机油味和毫不掩饰的荒谬感,唾沫星子差点喷到金属片上。
旁边,林柚正半跪在地上,面前摊开她的“百宝箱”——一个塞满了各种转接线、信号放大器、自制屏蔽盒的工具箱。她没理会老K的嘟囔,十指翻飞,动作快得像在弹奏一首无声的狂想曲。几根纤细的导线从箱子里探出,如同手术台上的生命线,精准地连接着那台刚从报废边缘抢救回来的脑波探测仪残骸。仪器外壳裂得像蜘蛛网,一块电路板焦黑地翘着边角,裸露的元件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。
“老K叔,少说两句。”林柚头也没抬,语气是客服工作练就的、强行压制的平静,但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压力,“秦瞳那疯子差点把这宝贝轰成渣…主处理器烧了,信号接收阵列也废了一半…”她拿起一个小巧的万用表,表笔点在探测仪内部一块布满水渍的芯片脚上,屏幕上的数字疯狂跳动。“现在它比老年痴呆还迟钝,能读到点背景噪声都算奇迹。”她深吸一口气,像是在积蓄力量,“…我在尝试用外置阵列绕开损毁模块,直接抓取原始射频信号…给我三分钟,不,两分半!”
她猛地拔掉一根线,又飞快地插上另一根,动作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。工具箱里的小型信号发生器发出低沉的嗡鸣,几个LED指示灯疯狂闪烁,映亮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。
厂房深处,巨大的曝气池依然在不知疲倦地翻涌着灰绿色的泡沫,发出单调的“噗噗”声。污水特有的、混合着铁锈、腐烂有机物和化学药剂的浓烈气味,顽固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。周默靠在一根冰凉、布满锈迹的粗大铁管上,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那枚从鱼鳃里抠出来的金属片。冰冷的触感和锋利的边缘硌着指腹。他微微眯起眼,目光穿透厂房高窗投下的、被灰尘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光柱,投向城市深处那片被规划得过分整齐、白得刺眼的建筑群——城市之光集团旗下的“安宁疗养中心”。
“水培单元7…” 周默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,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几乎被曝气池的噪音吞没。那枚小小的金属片在他指间转动,冰冷,带着污水的腥气和鱼血的铁锈味,像一块刚从沼泽深处挖出的、带着诅咒的碎片。它无声地指向那座白色巨塔,指向一个被“微笑”和“安宁”精心包装的深渊。朵朵稚嫩却断断续续的“笨蛋”电子音,似乎还在潮湿的空气中残留着微弱的涟漪。
他捏紧了金属片,指关节微微发白。那片冰冷的金属仿佛带着疗养院深处消毒水的寒意,尖锐地刺破了污水处理厂污浊的空气。脑波灌溉…水培单元…朵朵断断续续的电子嘲笑声似乎还在耳边。这哪里是什么疗养院?分明是披着白色外衣的实验室,把活生生的人脑当成了培养皿里的幼苗!
“嗡——”
一阵尖锐、急促、如同蜂群炸窝般的电子蜂鸣声猛地撕裂了沉闷的空气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