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草将碎布收入袖中,步出药窖时天南星正与仆役低语。那人见他现身,话语戛然而止,转身便走,衣摆掀起一瞬,内衬裂口清晰可见。甘草未叫住他,只缓行至厅前石阶,立定片刻,而后抬步朝会客厅去。
门虚掩着,他推门而入,屋内陈设简朴,唯有主位旁案几上堆着几册账本。他坐下,翻至最近一页,指尖在一行数字上停住——“初七,银入三十两,名不录”。再往前翻,每月初七皆有类似条目,金额逐增,至案发前三日竟达五十两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,天南星踏入门槛,袍角微扬。“你又查什么?”语气尚稳,眼底却有一丝紧绷。
“查谁在给庄主合伙人送钱。”甘草合上账本,抬眼,“你说账本不必深究,可它记下的,是你不愿让人知的事。”
天南星冷笑:“合伙分红,有何不可?”
“分红从不匿名。”甘草抽出其中一页,推至桌心,“每月初七,固定数额,递增无由。若为生意往来,为何不留姓名、不注货品?这不像记账,倒像收封口费。”
“荒谬!”天南星声音陡高,随即压下,“我自有渠道筹款,以防半夏独断专权。如今他死了,反倒成了我的罪证?”
“不是罪证,是动机。”甘草缓缓道,“你早有退路,何必忍他至今?五十两银子,够另起炉灶。可你没走,还继续种乌头——明知那是违禁之物。”
“市场需求大!”天南星反驳,“江北缺此药,医者常需。”
“可乌头需炮制去毒,而你田中植株未经处理,根茎含碱量极高,服之即死。”甘草盯着他,“这不是治病,是备货。”
空气凝滞。天南星喉结滚动,终开口:“你想说什么?”
“我想说,你不仅收钱,还用这钱买命。”甘草从袖中取出那方灰布,平铺于案,“昨夜巡庄,生姜在甲区捡到此物。质地粗糙,沾有药渣气味。而你今晨衣摆缝补处,与此布一致。”
“巧合罢了。”天南星撇过脸,“庄中布料多如此。”
“但布上残留的白茅草屑,只生在甲区田埂。”甘草逼近一句,“你昨夜去过那里。”
“我去巡视田产,有何不可?”
“那你为何进来时背对药田方向?怕人看见你鞋底沾泥?还是怕露出你曾潜入的痕迹?”甘草顿了顿,“你否认持有药窖钥匙,可箱上有你的私章——‘南’字篆体,刀锋右倾,笔画收尾带钩,全江北仅你一人用此印。”
天南星瞳孔微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