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呵呵,林解元不必多礼,赐座。”
王守一的声音温和,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淡然。
林凡依言在末席坐下。
“江南一别,已有数载,不知金陵的山水,如今风物如何?”王守一随口问道,仿佛只是寻常的寒暄。
“回祭酒大人,山水依旧,只是晚生此行匆匆,未敢流连景致。”林凡答得滴水不漏。
王守一点了点头,话锋一转。
“听闻你在江南乡试的墨卷,文气冲霄,惊动四方。老夫也曾拜读,确有大家之风。只是不知,你平日所学,更重经义,还是更重辞章?”
来了。
林凡心头一片澄明。
这才是真正的考校。
经义,讲求微言大义,阐述圣人经典。
辞章,注重文采斐然,追求华美壮丽。
这是文坛最根本的两个方向,但发展到如今,早已演变成了八股文章的两种流派。
“回大人,晚生以为,无论是经义或是辞章,皆为载道之器,所载之道,当为经世致用之学。”
林凡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殿中。
“读书,不应只在故纸堆中寻章摘句,更应放眼天下,观民生之多艰,察社稷之弊病,以笔为刀,为国分忧,为民请命。”
此言一出,殿内的气氛,瞬间变了。
几位博士的眉头,不约而同地微微皱起。
王守一那古井无波的眼神里,也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。
“经世致用……”
一名坐在王守一下首,山羊胡,眼神锐利的博士缓缓开口,他乃是国子监的资深博士,李格。
“此话固然不错,但未免失之偏颇。我辈读书人,首在修身,明圣人之道,正自身之心。若连经典都未曾通透,文章都未得雅正,便空谈经世济民,岂非成了无根之木,无源之水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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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话,引来了周围几位博士的微微颔首。
另一位博士接口道:“不错。文章乃千古事,当求字字珠玑,句句典雅,方能传之后世。若沾染了太多市井俗务,烟火之气,便落了下乘,失了文心。”
他们的话,说得冠冕堂皇,引经据典。
但在林凡听来,核心意思只有一个:你谈的那些东西,太俗,太功利,不够“高级”。
真正的学问,是脱离了现实的,纯粹的,象牙塔里的艺术。
林凡没有辩驳,只是垂首道:“博士教诲的是。”
看到他这副“受教”的模样,李格眼中的锐利稍减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失望。
他本以为,能写出那等文章的解元,必是才思敏捷,能在经典上与他们辩上几合。
却不曾想,其根基竟是如此“浅薄”的经世致用之说。
王守一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吹,打破了这片刻的沉寂。
“林凡,你既来此,便留下一篇墨宝吧。恰好今日诸位博士皆在,可为你品评一二。”
这是最后的考量。
也是最后的审判。
用你的文章,来证明你的“道”,是否够资格,被这文坛圣地所接纳。
笔墨纸砚早已备好。
林凡起身,走到殿中书案前,提笔蘸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