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 江南别,新案起

油灯的火苗跳了一下,灯芯积了一粒细小的炭灰。甘草的手指仍压在《秘药录》“行”字右下角的残印上,那倒鼎之形如一枚烙进纸里的暗记,不显于初视,却经不得细究。

门被推开,芦根走进来,手中信笺边缘微卷,泥封已启。

“刚到的。”他将信递出,未多言。

甘草接过,熟地的笔迹干涩而急促,墨痕断续,似写于病中:“师尊突患中风,不能言语,唯手颤指向书房空匣……川芎叔当晚与其争执,次日古方便失。”

他目光停在“争执”二字上。

当归年高德劭,川芎为其同门晚辈,素有嫌隙,因传方之事龃龉多年。如今古方失窃,正值逆药阁蠢动之际,岂是巧合?

他想起轻粉在牢中所言——逆药阁不为财,而在控脉。伪附子、伪乌头,皆非终局,而是试毒铺路。若有一方可引百药共鸣,使毒藏于良剂而不显,再借大宗药路散播四方,其势便如江河溃堤,无人可挡。

《养血秘要》——此方若真含“引药”之理,便是钥匙。

他闭目片刻,再睁时已无迟疑。

***

次日清晨,润安堂门前石阶扫得干净,檐下铜铃随风轻响。雄黄立于阶前,手中捧一紫檀小匣,漆面温润,锁扣以银丝缠绕。

甘草走近,他未开口,只将匣子递出。

“川蜀正品雄黄三钱,另附我亲手制解毒丸三粒。”声音低缓,却不容推拒,“你若北上,未必再遇纯药。”

甘草未接。

“若我不去,你可安心?”

雄黄一顿,眉峰微动。

“不能。”

“那便是了。”甘草接过匣子,入手沉实,“我去,不是为当归一人,也不是为熟地一封书信。”他顿了顿,“是因那‘逆序而行’四字,还未走完。”

雄黄望着他,良久,缓缓点头。

两人之间曾有猜忌,有隔阂,有因阿胶伪药案而起的怒火与委屈。如今皆化作此刻无言的托付。

甘草将匣子收入行囊,未再多语,转身欲行。

“甘草。”雄黄忽然唤住他。

他回头。

“若见川芎……替我问一句,当年他为何不肯收我为徒。”

甘草微微一怔。

雄黄嘴角略牵,竟有几分自嘲:“他说我心太硬,配不上医者仁心。如今想来,或许他是对的。但我这双手,终究还是煎出了真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