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草凝视他片刻,终道:“我会带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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码头石阶浸在晨雾里,江面浮着薄烟,漕船尚未启锚,船夫正检查缆绳。芦根陪行至此,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的副本,折角处有熟地补注的一行小字:
“川芎曾怒言‘不给古方,迟早有人抢’——如今真被抢了。”
甘草默然接过,指尖划过“抢”字。
此前他尚疑古方失窃或为内斗所致,如今看来,更像是被人利用嫌隙,顺势而入。川芎与当归争执在先,外人趁乱取方,顺理成章。
逆药阁惯用此术——不强攻,只诱裂。
白术之死,因阿胶与苍耳子私利相勾;轻粉落网,因贪财而失守;苍耳子低头,因惧祸而求生。他们从不正面出手,只等人心生隙,便如霉菌入木,悄然蚀尽。
如今北方生变,古方被盗,当归中风,川芎怨怒——每一步,都像是被谁算准了的棋。
他忽而想到那青铜模具上的纹路,拆解后成“逆药阁”,而“逆”者,非反道,而是倒序行事,颠倒本源。
若《养血秘要》中真藏“引药”之法,逆药阁夺之,未必是要用其疗病,而是要反其道而行——以养血之名,行控心之实。
麝香、伪附子、古方……所有线索终于在此刻交汇。
这不是一起窃案,而是一场布局多年的渗透。
他抬头望向北岸,雾气未散,远处山影隐约。
黄连快步追来,手中握一束晒干的黄连叶,用青布条扎紧,叶面泛着淡黄光泽。
“这是我三蒸三晒的。”他将叶束递出,“清心去火,愿您一路清明。”
甘草接过,感受到布条下年轻手掌的微颤。
“你不必去。”黄连急道,“让我随行!我能帮您查案!”
“你留着。”甘草摇头,“雄黄需要传方之人。”
“可我也能——”
“当归病倒,川芎心怨,北方已乱。”甘草打断他,“若江南再无人守住药根,他们便真的赢了。”
黄连嘴唇动了动,终是低下头。
甘草拍了拍他的肩,未再多言。
芦根站在一旁,低声道:“熟地信中还提,当归书房的锁未破,窗亦未开。像是……知情之人所为。”
甘草眼神微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