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草将放大镜搁回铜盘,指尖在姜叶边缘摩挲片刻。那“乌”字刻痕深而急,粉末附着牢固,非一时涂抹。他未唤人,也未出声,只将叶片连同金属屑一并收入袖袋,转身步入厅堂偏厢。
案上纸页已铺开,笔墨未动。他取过一张空白供纸,以镊子挑取少许粉末置于其上,再滴入清水化开。液体微浊,呈淡黄褐色,气味初为姜辛,继而透出一股腐根般的腥冷——与早前“引”字铜片残留气息完全一致。他合纸封存,提笔写下:“甲区西侧贝母垄下,掘三尺,验根。”
天光初透,紫苏叶带两名衙役立于门外。甘草递出纸条,只道:“按此行事,勿惊药农。”紫苏叶接过,领人直赴甲区。
甘草随后而至。田埂上露水未干,脚印清晰。他绕至西侧,见紫苏叶正指挥衙役围定一处新翻之土。泥土色深,与周边迥异。锄头几下刨开,掘出一株乌头,根部肿胀畸形,表皮裂纹纵横。甘草俯身,以刀轻削外皮,切口处渗出黄褐黏液,触手微黏,气味辛辣刺鼻。
“这就是‘引’剂催生的毒物。”他低声,“单味毒性已烈,若配伍半夏,毒效倍增,且症状混淆,极易误判为旧疾突发。”
紫苏叶皱眉:“谁敢用这等东西入药?”
甘草不答,只命人将根株收好,又令搜查附近水源。不久,一名衙役从田边沟渠取出一只空陶罐,罐底残存少量液体,气味与根部渗液相同。
线索指向明确:有人长期在此施用剧毒催长剂。
甘草起身,目光扫过田间劳作的药农。数人低头翻土,动作机械,神情回避。他缓步走近其中一人,此人年约四旬,衣袖磨损,指节粗大,正蹲在垄上除草。
“你叫白茅根?”甘草问。
那人一怔,抬头,眼神闪躲。“是……是。”
“这区乌头归你管?”
“管……管一部分。”
“每月初七,可有人送水来?”
白茅根手一抖,锄头歪斜,险些铲断苗根。他慌忙扶正,摇头:“没……没注意。”
甘草从袖中取出那片姜叶,摊在掌心:“你见过这种粉末吗?”
叶片背面“乌”字清晰,粉末附着如旧。白茅根瞳孔微缩,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紫苏叶上前一步:“官府办案,如实陈述,否则以包庇论处。”
白茅根垂首,声音发颤:“有……有人送水。不是井水,也不是河水,是黑桶装的,每月初七,天南星亲自接。”
“谁送?”
“不知道……穿黑衣,脸蒙布,腰上挂个铜牌,刻着个‘逆’字。天南星见了他,弯腰行礼,像下属见主子。”
甘草目光一凝:“你浇过那水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