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未停,檐角垂下的冰棱映着灰白的天光。甘草踏过湿滑石板,袖中炭块余温早已散尽,指腹却仍能触到那层细微颗粒的粗糙。他脚步未滞,径直走向御药房方向。
守卫见其手持防风所授文书,略一颔首,推开铁叶包边的厚门。人参已在内,立于参柜前,青袍纹丝不乱,目光冷峻。
“你要查,便查。”他说,“但钥匙从未离身,锁也未曾损。”
甘草不答,俯身察地。雪泥残迹中,一行浅底官靴印清晰可辨,纹路细密规整,底沿微向内收,正是黄芪惯穿的那一双。他指尖轻抚印痕边缘,雪粒已半融,泥土黏附于纹槽深处,色呈暗褐,与江北浮尸岸边所见土末相近。
他起身,目光落于铜锁。锁体完好,无撬动痕迹。但他伸手拨开锁舌,指甲沿锁孔边缘缓缓刮过——金属内壁有数道平行细痕,排列不齐,深浅不一,显系非原配钥匙多次插入所致。他不动声色,将刮下的银灰碎屑藏入指缝。
人参见状,眉峰一动:“你疑我失钥?”
“我疑有人复制。”甘草取出小瓷盅,置案上,“请取伪参样本一试。”
防风点头,命人自内务府封匣中取出伪参片段。甘草又从怀中取出一段真野山参须,同置盅内,加水,置于炉火之上。
片刻,汤色渐变。伪参一侧浑浊泛黄,浮起絮状物;真参一侧澄澈金黄,气清而冽。甘草倾盅倒出,以银刀剖开两段参须断面。伪参木质部平直无旋,导管排列呆板;真参则螺旋纹密布,如年轮盘绕,断口纤维牵连如丝。
“园参冒充。”甘草声音不高,“断面刀切状,参须为后粘,气味虽掩,纹理难改。”
人参盯着那两碗汤,脸色微变:“若真有人换参,必经此柜。但我每夜锁钥入匣,火漆封存,无人可近。”
“未必需你不在。”甘草指向锁孔,“假钥可开,只需片刻。且换参之人,未必需你离场——只需你不知。”
鹿茸站在角落,忽然开口:“案发前三日,库房巡查记录缺失。”
“是你未按时呈报!”人参立刻反驳。
“是我未报?”鹿茸冷笑,“腊月廿八,黄芪持‘协查令’入库,查验药材潮变。我依规回避两个时辰,期间无人值守。你说我如何登记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