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处道旁枯枝上,悬着一片干枯藜芦叶,随风轻晃,叶面朝向车厢,一如昨夜案头所示。
他不动声色,放下帘幕,从囊中取出皂角刺所拓钥匙齿纹纸稿,铺于膝上。借行进颠簸之隙,以指甲沿纹路反复刮擦,金属细屑簌簌落下,聚于纸角。
他蘸指轻捻,凑鼻微嗅。
有盐渍土末气息,混着一丝极淡的动物骨灰味——与江北漕船浮尸旁所闻一致。
原来同一模具,早已流转千里。
他将纸稿折起,投入暖炉空格,覆以炭块压住。
马车穿雾而行,蹄声渐远。
前方山路崎岖,尚未见人烟。
车辕忽然一震,前轮压过一处冰裂沟坎,车身倾斜刹那,他右手疾出,牢牢抵住药囊下方暗格——那里藏着生姜所绘草图的油纸包。
包角微启,露出一线墨痕,正是太医院后殿布局图边缘,小字“庚子年修缮记录:黄芪监工”清晰可见。
风从缝隙钻入,吹动纸上一角。
甘草伸手欲掩,却见油纸内侧,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极细的划痕,横贯“后殿”二字之间,似被人以针尖悄然刻入。
他瞳孔微缩。
那痕迹并非出自他手。
而此刻,马车正驶入一段密林,两侧枯枝交错如网,遮尽天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