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1章 你封城门,我拆你根基

周谟的破靴碾过最后一片残雪时,南阳关的夯土城墙已在晨雾里显出轮廓。

他喉咙里的笑声散在风里,像碎了的瓷片,每咳一声都扎得肺疼。

怀里的铜箱被体温焐得发烫,箱角硌着肋骨,倒像是根秤砣,坠着他不至于栽倒在雪地里。

“流民退开!”守关校尉的铁矛尖挑开他的衣角,锈迹蹭在布缕上,“没见袁将军的告示?南阳境内严查细作,再往前半步——”

周谟抬头,看见校尉甲胄上的袁字旗纹刺得人眼疼。

他把铜箱往怀里又拢了拢,嘶哑着开口:“我要见鸿王府的昭雪司……”

“呸!”校尉的矛杆重重砸在他溃烂的腿上,周谟闷哼一声栽倒,铜箱“咚”地磕在青石板上。

几个兵卒围过来,粗糙的手就要去抢箱子,忽听马蹄声碎玉般溅起——

“且慢。”

秦溪的墨绿骑装在晨雾里像片沉水的玉。

她勒住青骓马,玄色披风被风卷起半角,露出腰间昭雪司的青铜鱼符。

守关校尉慌忙收矛行礼,她却没看他,目光落在周谟怀里的铜箱上——箱盖半开,露出半截绢帛,字迹清瘦如竹枝,与鸿王府密室里那卷桓帝亲批的《劝农诏》笔法分毫不差。

“这位老丈。”她翻身下马,蹲在周谟面前,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截绢帛,“可愿随我去驿站疗伤?”

周谟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。

他抓住秦溪的手腕,力气大得惊人,溃烂的血污蹭在她素白的袖口上:“姑娘……你认得这字?”

“桓帝元康年间,廷尉署书佐周谟代笔的诏书,我抄过七遍。”秦溪解下披风裹住他,转头对随从道,“抬软轿来。”

守关校尉张了张嘴,见她腰间鱼符在晨光里泛着冷光,到底没敢多言。

驿站的火盆烧得正旺。

周谟裹着厚被靠在床头,秦溪亲手给他敷完金疮药,见他盯着案上的铜箱直眨眼,便将箱子推过去:“老丈且安心,这屋里的炭火烧得透,虫鼠进不来。”

周谟颤抖的手抚过箱盖,突然剧烈咳嗽起来。

秦溪递上参汤,他却推开,喉间溢出泣音:“徐翁……徐翁没了。七个老东西,就剩我抱着这些破纸……袁军烧档时喊‘伪诏当焚,新命自立’,他们是要把桓帝的规矩烧干净,好立自己的规矩啊!”

秦溪的手指在案上轻轻叩了两下。

她想起三日前刘甸指着地图说的“墙基”,此刻突然明了——袁绍毁的哪里是旧档?

是汉室正统在百姓心里的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