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田契案宗,是黎民与朝廷最后的血脉牵连。
“老丈且歇。”她取来笔墨,“您说的每个名字、每处被烧的档册,我都记下来。”
南阳鸿王府的观云台漏下斜斜的日影时,刘甸正把秦溪的密信揉成一团。
纸团砸在炭盆里,腾起一小簇蓝焰,映得他眉峰微挑:“袁本初烧档立威,倒叫我们省了找证据的麻烦。”
陈宫捧着新抄的《归元律》副本跨进门槛:“陛下,律令推演会的人都到齐了。”
刘甸转身,案上整整齐齐码着百份律文,最上面三条用朱砂圈了:“民有诉权”“田契重勘”“冤案追溯三十年”。
他指尖划过“共治印”的拓模,忽然笑了:“传杨再兴。”
杨再兴进来时铠甲还带着晨露,枪尖上的红缨被风吹得乱颤。
他单膝点地:“末将在!”
“带五百轻骑,绕开主道。”刘甸将律文塞进他怀里,“每到一村,搭木台、挂契券,把旧档里的黑账念给百姓听。记住——”他顿了顿,目光如刀,“要让他们自己掀了压在头上的石头。”
杨再兴攥紧律文,指节发白:“末将必教袁军的墙,从根上裂!”
邺城的夜漏滴到三更时,李孚还伏在案前看战报。
竹简上的字像虫子似的爬:
“陈留百姓围衙索券”
“颍川士族私议新政”
“陈县农夫掘出汉界碑”
……
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,忽听窗外寒鸦乱叫,惊得笔杆“啪”地断成两截。
“先生可是又为南边的事烦忧?”书童捧着热粥进来,“袁将军说了,那些刁民闹不出……”
“退下。”李孚打断他,望着案头那卷被血浸透的战报——襄邑急报说宣法队遭围剿,可后面的字迹被墨渍糊了,只余“醒心引”“梦呓”几个字。
他突然想起前日在军市听到的传言:“昭雪司的女官会使仙术,喝了井水的兵丁夜里直喊‘我偷了王二的地’……”
他攥着竹简起身,月光透过窗纸照在脸上,映出眼底的灼光。
沮授的草堂飘着艾草香。
李孚掀帘而入时,老谋士正对着星图叹气:“公义深夜来访,可是为南边的‘民心火’?”